曾侯乙编钟是随州一张闪闪发光的世界级“名片”。这张“名片”的内涵,却不仅仅只是编钟、只是音乐,而凝结着古代曾随人民的智慧和文化基因,并在2400多年后的今天,仍给人以多方面的启迪和震撼心灵的力量。
一个日本人的心灵震撼
1992年5月,在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“曾侯乙编钟”展览会上,一位日本学者小山内被湖北省博物馆编钟演奏团的演奏所深深震撼。于是,她找到一些关于编钟的研究文献,知道了编钟在考古学、在古代音乐史上的价值,更进一步地联想:在编钟时代,中国人持有什么音乐观呢?曾侯乙编钟铭文中清楚地记载着先秦律名、阶名等等乐学术语。通过这些铭文,能够推断当时的乐律学理论以及实际的乐学体系。总之,在当时的中国,音乐科学可以说已经达到了相当现代的高度。
她又找记载有先秦音乐观的文献 《尚书》、《国语》、《吕氏春秋》等阅读,了解到这些史料所阐述的音乐观,与西方现代音乐观极其不同。
1997年,当她听到谭盾创作、用编钟演奏的交响曲《1997:天·地·人》时,更感到非常的激动。
小山内说,《1997:天·地·人》是为了庆祝香港回归而创作的。这部作品充分使用了编钟这种在古代极富有政治色彩的乐器,来表现香港回归这个主题,这本身就具有极大的现实意义。从我的角度看,编钟肃然地响起以后,相应柔缓童声合唱的配合很自然,营造了绝妙的音乐世界,让我们感到了辉煌的未来。合唱提高以后,人们熟悉的《茉莉花》出现,真是好像天使般的声音。这以后展开了很活泼的《龙舞》,接着是典雅的《风》……这一连串的音乐是一种中国人的祭礼。这正是庆祝的典礼!在京剧曲目消失后的庄严的编钟独奏,真是绝妙。编钟的声响把我们从刚才华美的典礼场面带进了古代的音乐世界中。
在这里,编钟表现出了曾统摄古代的宇宙观。谭盾用他独特的现代音乐方法,让我们想起音乐原有的力量,并让我们沉醉在音乐的原始魅力中。
我最尊敬的日本人是江户时代的政治家胜海舟。他是推进日本现代化的最能干的政治家。当时在脱亚入欧的时代思潮中,他主张要有亚洲“连带感”。他说:“中国很大,中国人也很多,不管政治体制如何,中国人的本质性格不会变。所以,为日本的将来,日本应该依靠的是中国,应该重视和中国一起进行亚洲整体的经济发展。”所以,他既反对甲午中日战争,也反对侵略中国领土。如果当时的明治政府采纳胜海舟意见的话,就没有甲午战争,没有中日战争,没有日本的战败,没有美国的占领,就会重视东方的价值观,另一个世界就会展开。但是,明治政府没有采纳胜海舟的意见,历史朝着极其不合东方人本意的方向前进了。
一曲编钟演奏,使小山内女士不仅感受到音乐原有的力量,和音乐的原始魅力,更使她体会到天人合一的东方价值观,体会到中日两国人民应该和谐相处,按“东方人本意的方向前进”。
数百年积累的铸钟历程
今年7月,叶家山墓地考古出土了5个编钟,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黄凤春介绍说,叶家山曾侯编钟比擂鼓墩曾侯乙编钟早500多年,“它们都能发出声音,4个甬钟是‘一钟双音’,加上1个镼钟,至少可发出9个音。”武汉音乐学院副院长、音乐考古专家李幼平在考古现场观察了这5个编钟后分析,它们的外形与曾侯乙编钟很像,甬钟是合瓦形,能发出两个音,镼钟是椭圆形,至少可发一个音。
从叶家山到擂鼓墩,曾国的铸钟历程走过了数百年,几乎伴随了曾随历史的始终。
武汉大学教授张昌平对编钟等曾国青铜器进行了系统研究,认为,曾国虽没有发现任何与铸、炼相关的作坊遗址,但曾国青铜器始终保持着一些个性特征,即曾国青铜器有一定的选择性、器形与纹饰等程式化的设计等,已经暗示出曾国在各阶段都应当一直拥有独立的青铜铸造业。
曾随,从西周王朝的南疆重镇,到战国时代与楚国的世有盟誓和平相处,为经济的发展和科技的进步,奠定了雄厚的基础,达到鼎盛时期。
曾侯乙编钟反映出高超的青铜冶炼水平,合理的金属成份配比,规范的外形尺寸,工艺上的特殊处理,使编钟达到令人赞叹的音响效果;音律学上的领先水平,每个钟的钟壁上铭刻有关于音序方面的文字介绍,这在同期世界上其它国家是没有的;音域可以达到五个八度,音阶结构接近于现代的C大调七声音阶;钟体钟架编排科学,整套编钟两列三层,设计精巧,布局合理,从而能保证演奏出优美、庄严、隆重的乐曲……
同样是世界文明古国的埃及、巴比伦、印度,也都有过铸钟的实践,但他们的钟口都是圆形,而圆形钟无论怎样敲,都是一个基音,且延续 (余音)长,很难形成音律。而曾侯乙编钟之所以能成为乐钟,关键在于它恰当地运用合金材料在科学配比的基础上,成功地采用了“复合陶范”铸造技术、铝锡为模料的熔模法,加上钟壁厚度的合理设计、鼓部钟腔内的音脊设置、炉火纯清的热处理技术,才能使铸件形成“合瓦形”,产生“双音区”,构成“共振腔”。编钟的浮雕花饰,还对它所在的振动区起着负载作用,达到加速高频的衰减,有助于编钟进入稳态振动。所有这些,无不折射出那个时代中华文明所达到的高度。
从曾侯乙编钟的复制过程中,也可以发现,即使运用现代发达的科技手段,复制编钟也需要攻克很多难关。
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,湖北省博物馆、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、武汉机械工艺研究所、佛山球墨铸铁研究所、武汉工学院和哈尔滨科技大学等单位上百名科技人员通力协作,采用了激光全息摄影和扫找电镜等现代技术手段,发现早在2400多年前,曾随人民就摸索出了铜、锡、铅三种成份的最佳配方,以获得优美的音色;掌握了钟体大小,钟壁厚薄与音高的严格比例,铸造出不同音高的编制系列;由于有了完备的中间音,所以能在任何一个音上灵活自如地旋宫转调。
1983年1月,中国音协、中国机械工程学会铸造学会、考古学会的学者专家共80多人,在武汉对复制的编钟进行了鉴定。专家通过聆听,比较原件和复制品每个钟的音色、音高,认为复制品达到了原件的音响效果,但还是有所差异。其中演奏出的大多数音乐与原件的差异小于正负五音分之内,为一般听众所难以辨别。
瑰丽的中华文明新符号
编钟及曾侯乙墓中的其它文物,不仅为考古学、天文学、古文字学、历史学、古代科技史、音乐史等方面提供了丰富的研究资料,还对研究古代青铜铸造史提供了大量实物。墓中出土的4640余件青铜礼器、乐器、加上青铜质地兵器、车马器在内,重达10吨之巨,消耗的铜、金、锡、铅等金属约12吨。这些青铜器物造型之复杂,纹饰装璜之精美,都是世所罕见的。尤其是编钟铸造,达到了尽善尽美的程度。表明当时我国金属冶炼和铸造的工艺水平,达到“世界之巅”。
经过科学攻关,编钟复制成功了。但曾侯乙墓中发现的另一文物,在2400多年之后的今天,仍无法复制。
这就是曾侯乙建鼓底座。
在举办上海世博会时,中国国家馆从“四大发明”和科技水平历程这个主轴来挑选展品,从全国挑选了8件国宝来展览,曾侯乙建鼓底座就在其中。
曾侯乙建鼓底座是青铜冶炼史上的巅峰之作,大体为半圆形,通高54厘米,底径80厘米。座圆面由八对大龙和数百条小龙纠结穿插而成,这些龙昂首摆尾,以多变的形态和对称的布局,构成了极其复杂生动的艺术形象,龙身互相缠绕,镂空并镶嵌绿松石。出土30多年来,人们连底座上到底有多少条龙盘绕,都无法计算清楚。有的专家拿着小标签在上面一个一个贴着数,但是每一个专家、每一次计算的结果都不一样。
曾侯乙墓出土的文物,包括青铜礼器和用器、乐器、兵器、车马器,金器、玉器、漆木、竹器和竹简等类共七千余件。其文化成就,在铸造史、音乐史、天文史、纺织史、美术史等方面都占有重要的地位。
许多器物是运用浮雕、透雕、镂空、错嵌等技艺制成的纹饰华美的艺术珍品,由方壶和方鉴内外套合而成的冰酒器,配鹿角与鹤身于一体的鹿角立鹤等,在设计和造型上,都是别具一格。
在一件衣箱盖面上有一幅珍贵的天文图象,把我国关于“二十八宿”全部名称的记载及其与四象相配的记录,提早到了战国初期,据此可以证明我国是世界上最早创立二十八宿体系的国家之一。出土的文字资料也是很宝贵的。其中墨书竹简二百四十多枚,约六千六百字,是迄今我国考古发现的年代最早,数量最多的一批竹简。加上各种铜器铭文、石磐刻文、漆木器上的漆书和刻文等,此墓出土文字资料总计在一万字以上,具有很高的考古断代、历史研究和古文字资料价值。
而且,这些国宝被抽象成一种符号、一种象征,成为源远流长的中华文明的代表。
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,2008名演员击缶而歌,演员用的缶,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瓦缶,而是经过精心设计的现代声光电俱全的 “高科技缶”,其原型就是曾侯乙墓出土的青铜冰鉴缶。原本由铜鉴、铜缶组合而成,缶套置于鉴内的冰(温)酒器,被抽象成一种代表中华民族文化的符号,伴随着“有朋自远方来,不亦乐乎”的吟诵,给人一种来自远古、铺天盖地的磅礴气势和动人心魄的力量。
从曾侯乙墓考古发现之后30多年来,学术界兴起了一股曾侯乙编钟研究热,涉及音乐、考古、历史、古文字、物理、天文、冶金铸造、机械工程等多个领域,国内外众多的专家学者热情不减,乐此不疲,并将曾侯乙编钟的研究,放到世界文明发展、中西文化交流的大背景中,形成独特的全球化视野下的“曾侯乙编钟现象”,其研究成果已广泛地应用于各个领域,对当今随州的经济文化、社会发展,产生了积极而深远的影响。